这部奥斯卡提名最佳影片,凭什么让我们破防

amberblack下班买菜

随着3月临近,去年的几部高分电影也进入了奥斯卡争夺赛的冲刺阶段。

继在被誉为奥斯卡奖风向标的金球奖斩获最佳编剧奖之后,《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又入围了奥斯卡最佳电影奖的候选名单,再一次和杨紫琼主演的《瞬息全宇宙》同台竞技。

我非常喜欢且希望《瞬息全宇宙》能成功夺冠,不过《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也在我个人的2022年前五电影之列。

巧的是,两者都触及了“存在主义”的主题。 

如果说《瞬息全宇宙》选了“至繁”的路线,用炫丽的万千平行宇宙来包装“爱与亲情是虚无的解药”的真理,《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则是走了“极简”的路子,凭借一个发生在荒凉的爱尔兰小岛上的绝交故事,来构筑一个直接叩问人生意义的普世物语。

关于这部影片,已经存在非常多的解读角度,从最表层的男性友谊一直到潜藏在背景炮声中的爱尔兰内战,从被热议的人活一世应选择“当下”还是“永恒”,一直到报丧女妖的死亡隐喻。 

不得不说,这也的确是《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的厉害之处,一个简单到几无分支的老友分手剧情,能够撑起意寓如此丰富的解读空间。

它就像一个拥有多重终点的迷宫,从不同的入口探寻,就能串联出不同的底层叙事。

而我选择的切入口,是故事发生地“伊尼舍林”。 

就是在这个虚构的小岛上,科尔姆(布莱丹·格里森 饰演)因为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与多年好友帕德里克(科林·法瑞尔 饰演)的无意义闲聊上,突然与后者单方面断绝关系。

帕德里克无法接受,数次寻求和好,科尔姆不得不发下毒誓:如果帕德里克再来纠缠,他就会一根一根地切下自己的手指。

自此,事情走向不可挽回的悲剧和残酷离奇的终局。 

作为这个黑色荒诞故事的发生地,伊尼舍林的景色极好地契合了本片高反差的基调。

岛上明艳的自然风光与昏暗朴拙的房屋内景形成鲜明对比,与远离战火、岁月静好相伴的,则是信息闭塞与寡淡无趣。 

岛上唯一的娱乐场所,只有一间小酒吧,让我们一窥此地居民的百态,却发现这座小岛的大多数人只有一种浑浑噩噩的生活状态。

这一点在人们的对话中得到了精妙的体现。岛民的台词不仅简单,还有极高的重复率。往往一人话声刚落,另一个人就如回声一般将之重复,似乎毫无独立的思考能力,仅仅满足于简单的活着和人云亦云。

这座名为伊尼舍林的秀丽小岛,实则是平庸生活的代名词。天高云淡之下,绿草碧水之间,俨然是一片精神贫瘠之地。 

本片的两位主角,帕德里克和科尔姆,就深陷于这种庸常之中。

对于帕德里克而言,这种生活形态已经如呼吸一般自然。他不读书,除了照顾家里的小毛驴,就没有别的兴趣爱好。 

和科尔姆一同前往酒吧聊天,就是帕德里克一天中最期待的事情,尽管他渴望与好友畅谈的,来来去去还是鸡毛蒜皮。

他已经是这座庸常之岛生态系统的一部分,根本意识不到自己有任何脱离的可能和必要。 

而对这种生活有所警觉的科尔姆,看上去恰是帕德里克的反面。

他擅长奏乐,颇有内涵,是小酒馆内娱乐活动的中心人物。

他具备独特且深刻的哲学理念和清晰的行动逻辑,一心追求位于马斯洛需求层次金字塔顶端的自我实现目标,甚至不惜为此舍弃健全的肉体。 

但在他为理想献身的壮举背后,有一个被舍弃的隐藏选项。

那就是比斩断用来奏乐的手指更简单、代价更小的避免帕德里克纠缠的方法,难道不是直接离开这座岛屿?

除非,他无法离开。 

影片中有一处科尔姆和帕德里克对峙的情节,颇为耐人寻味。

科尔姆用莫扎特举例,说明自己在做个平凡好人和流芳百世之间选择了后者,而帕德里克则坚持认为,前者更加重要。

在这个争论的尾声,帕德里克悻悻而归,热爱读书、知识渊博的帕德里克姐姐乔安娜忍不住一针见血地指出科尔姆刚才那番高论中的一个基本事实错误。

如此推崇莫扎特的科尔姆,居然弄错了这个著名作曲家的年代。 

科尔姆的确比包括帕德里克在内的多数岛民都要深刻聪慧,但是他的学识与才华也有所局限。

就如同科尔姆为新谱之曲的命名。“伊尼舍林的报丧女妖”,看似充满了丰富的意涵,但创作者选择以此为名只是因为听着顺耳。 

科尔姆无比渴望脱离平庸日常,但也知道自己的艺术梦想或许只有在这座岛上才能继续存在。只有在这个充斥着乡巴佬的小酒馆里,他所拥有的才华才能轻易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所以,他哪怕要自残身体,也依然将远离的主动权交到了帕德里克手里,因为他没有办法逃离帕德里克所代表的这个岛屿,无法主动远离这个让自己的存在价值得以体现的庸碌之境。

甚至他选择以斩断手指作为威胁,看似是要绝决地与平庸生活一刀两断,实际上也是切断了自己继续做一个音乐人、打磨出更好作品的后路。 

这一对好友虽然面对生活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姿态,但最后却殊途同归,选择忍受种种折磨,继续留在这个愚昧荒诞的小岛上。

这部电影不仅仅是在呈现对人生意义的不同选择,也在探讨要与平凡生活一刀两断,我们是否已经准备好付出真正的代价。 

影片中,只有两个人最终离开了伊尼舍林。

一个是岛上公认的傻子多米尼克。

他被父亲家暴,被全岛嫌弃。虽然心肠不坏,但低情商让多米尼克总是会说出冒犯之语,连极其需要朋友的帕德里克也不愿意让他顶位。

多米尼克是这个岛上的边缘人,只能靠着对乔安娜的飘渺幻想才能够生存下去。当最后的泡沫被戳破,他终于醒来,以自溺的方式离开了这座从未接纳过他的岛屿。 

而帕德里克的姐姐乔安娜,是全剧唯一的人间清醒,也是唯一成功活着离去的人。

她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毅力,获得了一个位于大陆的图书馆员职业,彻底与过去划清了界限。 

与科尔姆残忍的断指相比,她对平庸的抗拒看似简单轻易,却需要持续的心力与勇气,才能在这个逐渐荒诞的世界里,保持理智清醒,最终如愿踏上离岛的船艇。

三年疫情,我们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地考虑过自己的人生意义,或许也曾意识到,自己被困于某座伊尼舍林岛屿。

要以怎样的方式离去,又或以怎样的姿态留下,伊尼舍林岛上的报丧女妖正等待着我们回答。